黃家光在接受採訪時,還保持獨特的坐姿。
黃家光回來後,發現家裡的老房子都倒塌了,如今他只能住在大哥家裡。
  不在作案現場卻被卷入一場故意殺人案,被判無期徒刑後伸冤之路屢遭曲折,17年後沉冤昭雪時,24歲青年已變成42歲的中年人——
  沒有人比他更懂得“無罪”二字意味著什麼,為了這兩個字,他身陷牢獄苦等近17年。
  對於海口東山鎮新嶺村村民黃家光來說,過去近17年裡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的曲折程度不亞於一部偵探電影。案發時他在外打工卻被卷入了一場故意殺人案;兩名案犯和一名目擊證人的證詞均稱他參與作案;後來,三人良心發現翻供卻一度未能還黃家光清白。
  年復一年,當黃家光已麻木於牢獄生活時,劇情再度轉折,希望降臨。
  2014年8月,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再審決定,對該案提起再審。9月29日,終審判決採納了檢、辯雙方要求宣告黃家光無罪的意見,宣告黃家光無罪。
  10月30日,黃家光與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達成賠償協議,獲賠160多萬元。
  12月7日,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播出的《面對面》欄目關註了黃家光案。
  南國都市報記者採訪了黃家光,聽他講述蒙冤入獄後的漫漫回家路。
  南國都市報記者 楊金運 王小暢/文 劉孫謀/圖
  無辜青年被卷入故意殺人案
  1994年7月5日發生的一件事,改變了新嶺沖村一群年輕人的命運。
  1994年春節期間,東山鎮城西管區新嶺沖村村民與哩敢村村民因瑣事結怨,村民黃家鵬的胞兄曾被哩敢村人黃恆勇等人毆打。因為黃恆勇平素在鄉裡橫行霸道,口碑極差,同年7月5日下午,黃恆勇及其朋友王文童路經新嶺沖村時,新嶺沖村村民黃家鵬等人手持刀劍、鋤頭、木棍追打黃恆勇,並將其在鄰村美文坡村黃舉石家用亂棍打死。
  這一天,黃家光在澄邁永發鎮一處房子里打小工。
  黃家光回憶,第二天他聽說此事,擔心家人就回家去看看。父親黃舉志看他回來,跟他說,村裡年輕人都跑了,你回來做什麼?“不關我的事,我擔心什麼。”黃家光說。
  這起不關黃家光的事的命案,卻成了改變黃家光命運的噩夢的開始。
  黃家光回憶,1996年春節剛過,他在菜市場賣菜時被幾名民警抓住。“那天是下午,他們把我抓到派出所後,問我認不認識黃家鵬等人,讓我帶路去抓人,我說不給他們乾這樣的事,他們就打我,我只好帶他們去。”黃家光說,雖抓人無果,但黃家鵬對他懷恨在心。
  1996年端午節,黃家光被抓。他遭人舉報參與了1994年的殺人案。
  黃家英和黃舉山是黃家光的工友,他們清楚地記得,案發當天黃家光跟著他們一起在搞裝修,多人可證明。“那時我小孩還沒大,現在孫子都上幼兒園了。”回憶往事,黃家英很感慨。黃家英想不通為何黃家光會涉案,更想不通為何黃家光自己居然也承認了。
  “我遭到刑訊逼供,忍不住就按了手印。”對此,黃家光說。
  1996年6月21日被原瓊山市公安局收容審查,至1996年11月21日取保候審,黃家光被收容審查153天。他按下的手印,為緊接而來的悲劇埋下了伏筆。
  幾份證詞把他送進“無期”監獄
  把黃家光送進監獄的,是幾份證詞。
  1997年6月7日,打死黃恆勇案犯之一的黃家鵬被抓獲。審訊中,黃家鵬一口咬定黃家光參與了追殺黃恆勇。1999年,涉案的黃世勝證言黃家光參與作案。美文坡村黃舉石的證言也稱黃家光在事發現場。與此同時,黃家光自己也多次承認參與作案。
  以上看似有證明力的證詞,在日後被逐一翻供被證偽。但在當時,卻把黃家光送進了監獄。海南中院開庭審理此案時,沒有辯護人的黃家光辯稱黃恆勇被打死時,自己在外打工,但法院一審判決黃家光無期徒刑。黃家光不服判處進行上訴,二審作出維持原判裁定。
  一審判決認為,黃家光參與殺人,不僅有被告人本人在偵查階段的多次供述,而且有同案人黃家鵬、黃世勝的多次供認以及現場目擊證人的證言所證實。
  黃家光說,自己吃盡了此前按下那個手印的苦頭。“他們審問我8次,說我之前已經承認了,現在不承認就打到我承認。我只好任由他們怎麼樣了。”黃家光說。
  黃家光還提到一個細節。在被從看守所帶出來上法庭之前,他看到了黃家鵬和黃世勝兩人。“我跟他們說‘之前你們說我參與我原諒你們,但如果出庭你們還說謊話,我一輩子不原諒你們’。他們聽了點點頭。”黃家光說,後來他們在法庭上咬定他參與。
  黃家光的父親黃舉志再次看到黃家光時,地點已是在三亞監獄。
  “我跟老爸說兒子對不住你,被打忍受不住才被迫承認的。”黃家光回憶說。
  “我要替你去申訴。”黃舉志背著這句承諾,走過了人生最後的10多年。
  一沓沓為黃家光伸冤的材料,記錄了黃舉志和大兒子黃家達為黃家光伸冤的坎坷。“往返海口多少次已經記不清楚了,每次交完材料後,大多是石沉大海。”黃家達說。
  而此時黃家光在監獄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不服判,拒絕勞改。
  一波三折燃起希望又熄滅
  監獄外黃舉志的伸冤石沉大海時,黃家光自己的抗爭有了果實:監獄民警看到他的抗爭後,去向同案犯人黃家鵬瞭解情況,揭開了偽證的面紗。
  2002年,黃家鵬出具證詞,承認自己做的是虛假證詞,“主要原因是黃家光曾帶領辦案人員回村裡抓捕其他涉案人員,引起涉案人員的反感”,“也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所以,順水推舟做出了黃家光參與本案的供詞”,“黃家光被判刑後,我深感震撼,良心譴責”。
  2003年、2005年,黃家鵬又出具了類似的證明,為自己的行為懺悔。
  2004年7月29日,三亞監獄出具了一份《關於提請對罪犯黃家光殺人案複查的函》,函件稱,“該案犯投牢後,一直不服判決,多次向政法機關申訴,其申訴理由為:認為案發時他不在現場”,“其同案犯黃家鵬也出具證明,證實當時出於怨恨黃家光才與黃世勝一起串供,咬定黃家光參與殺人,純屬陷害”,“現該犯眼看申訴無望,且認為有些證人已相繼亡故,再等下去,恐怕就沒有人為他作證了,因此情緒十分低落,有傷害、自殺念頭”。
  同時,黃世勝也表示自己原來的供詞是逼供及誘供之下所作;目擊證人黃舉石則稱把黃家鵬的小名“狗光”誤認為是黃家光的小名,所以才導致誤會。
  2005年9月,同案的另四名案犯歸案,他們均供述黃家光未參與該案。
  2005年年底到2006年,黃家光的遭遇相繼被海南媒體和中央電視臺報道,媒體為黃家光喊冤。期間,省人民檢察院複查該案。2006年,省人大代表建議關註該案。
  檢察院2007年複查後決定對該案不予抗訴,理由是“申訴人及其父親黃舉志提供的證明其無罪的證據材料,來源不合法,內容缺乏客觀真實性,相互之間不能印證,缺乏緊密的內在聯繫,不能證實原裁判確有錯誤”。
  原來,黃舉志救子心切,偽造了幾位沒能找到的證人的手印。
  “我頭腦嗡嗡響,要撞牆,獄友拉住了我。”黃家光說,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他有多次想自殺均未遂。
  等了17年等來“黃家光無罪”
  隨著時間的推移,黃家光放棄了輕生的想法,開始服從勞改。
  2013年初,喜歡看新聞的黃家光從電視上看到各種反腐的新聞,也反覆聽到“依法治國”這樣的字眼。“我覺得看到了希望,馬上打電話給我哥讓他幫忙寄材料。”
  與之前的石沉大海不同,黃家光的預感得到了回應。“那天我正在看報紙,一位檢察系統的領導問幹警我在哪裡,我很興奮,說我沒殺人,他說會幫我研究。”
  黃家光說,2013年10月,最高檢的一個人對他進行了審問。“她對案件比我還熟悉,證人名字、誰辦的案都能講出來,說他們已經調查研究十個月了。問完話她讓我放心,他們已經調查了,目前正在走程序,讓我再等等,我連連說謝謝,她說‘你不用謝我,應該我們向你道歉,這是我們該做的’。”如今想來,黃家光仍覺得這一切不可思議。
  除了檢察院人員的努力,律師劉晰的援助也讓黃家光很感動。
  原來,2005年,海南澤田律師事務所接到黃家光的求助信後,與黃家光簽訂了為其提供法律援助、代理其申訴的協議。此後多年,負責該案的律師一直在為此奔波。“多年來,他們為我東奔西跑取證,免費為我提供援助。”黃家光動容道,“那個法律援助律師一分錢沒有收,每次去監獄看我,還要拿錢給我做生活費,這種好人去哪裡找啊。”
  2014年8月20日,該案再審。出庭檢察員意見:原判認定黃家光參與故意殺人的事實不清,證據不確實充分;有新的證據證明黃家光參與作案的事實不清、證據不足。
  判決書最後,“黃家光無罪”幾個字,黃家光一家苦等了十多年。
   10月30日,黃家光與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達成賠償協議。《賠償協議》稱,“黃家光共計被無罪羈押6149日”,“海南省高級人民法院根據黃家光的申請依法及時向財政部門提請支付兩項賠償金(侵犯人身自由賠償金和精神撫慰金),共計1604255.65元。”
  回到故鄉物是人非,女友已不知何在,老父親拄拐杖伸冤十多年帶著遺憾走了,重獲自由的黃家光對生活有了新的憧憬——
  海口東山鎮新嶺沖村,一個沒有墓碑的土墳前。
  黃家光站定,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裡面埋葬著他的父親黃舉志——在生命中最後的10多年,這位老人牽掛的事只有一件:為還兒子清白奔波。他拄著拐杖送出的申訴信里,總是稱自己是老黨員,兒子的冤屈一日得不到昭雪,他便死不瞑目。
  黃家光突然用力拔墳上的雜草,一株,兩株,三株……
  離開這裡已經近17年了,黃家光意識到自己要用一段時間來適應外面的世界。他說,領到賠償之後想給父親的墳立一個碑,然後找一個老婆,重新開始生活。
  南國都市報記者 楊金運 王小暢/文 劉孫謀/圖
  用南渡江的水洗掉晦氣
  9月29日下午4點鐘左右,一輛開往東山鎮的車行至永發鎮南渡江邊,重獲自由的黃家光跟同行的法院工作人員提了一個要求:想到南渡江去洗個澡。
  “我們這裡的人坐牢出來要在南渡江洗個澡,沖走晦氣。”黃家光解釋。
  雖已入秋,南渡江的水並不冷。黃家光脫掉衣服,沒顧及等待的人,足足洗了10多分鐘。“那種感覺真是舒服啊,從來沒有覺得南渡江的水這麼好。”黃家光激動地說。黃家光第一次感到“母親河”這樣的字眼是親切的。
  河水模糊映照著他的模樣:不到1米6的個子,凹陷的兩頰,前額外凸……黃家光感慨,24歲被捕時,他白凈健康;如今,42歲的他消瘦黝黑。
  東山鎮新嶺沖村,一串鞭炮聲響起,炸開滿地的喜慶紅。黃家光的哥哥黃家達家,幾十位村民等待著這位歸人。村民們叫出黃家光的名字,黃家光卻不敢認人。
  一位村民開玩笑說:“家光變傻了。”
  黃家光臉一沉,回答:“你在裡面獃十幾年試一下。”
  當天晚餐里,有雞肉、鴨肉,還有別的。黃家光吃得特別高興。待人都散了,黃家光躺到大哥大嫂幫他鋪好的硬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想給老父親立一個墓碑
  11月15日正午,明晃晃的陽光無力地照著一個被荒草覆蓋的土墳。
  黃家光面對著老父親的墳,一句話也沒說,過了許久,突然用手用力拔草。繞著墳,拔了一株又一株,碰到難拔的,就用腳狠狠踩。
  四野靜寂,觀者默然。
  臨走,黃家光才說:“等拿到賠償,我要給老爸立一個碑。”
  2000年黃家光入獄後,年過八旬的黃舉志拄著拐杖,在兒子黃家達的攙扶下,四處伸冤。“在外地,我們普通話不好,拿著字條問路。”黃家達說。
  2002年,四處奔波的老人再遭打擊:女兒黃秋妹因病抑鬱離世。
  屢遭打擊,老人為子伸冤路坎坷。2007年上北京那次,為了省錢,他們只能買火車坐票。“父親年紀大,為了讓他休息下,我都要站起來讓他躺躺。”黃家達說,回來的火車上,不僅身體要忍受火車的顫波,黃舉志老人也幾乎絕望了。“覺得花這個錢沒希望了。”
  “為我兒伸張正義,平反召(昭)雪,還我兒子,我本人死後才好眠(瞑)目,不然含冤受屈冤枉去黃泉,敗壞黨員教育子女的氣派,冤枉啊!”這位顫巍巍的老人,在伸冤的信函中對自己的黨員身份引以為傲,他想給兒子做主但對現實無能為力。
  黃舉志的媳婦黃紅芳說,十多年來,老人不知為兒子伸冤寫過了多少封信,而且每寫一封,對於他而言都不是輕鬆的活。“寫一封常常要一整天的時間。”黃紅芳見過父親無數次為寫一封信,整一天都耗在家裡,遇到想不起來的字,黃舉志要從報紙、書本上尋找,常常寫著寫著就流淚了。黃紅芳見著心疼,但和丈夫都不識什麼字,不能替父親書寫。
  黃舉志一直堅信,兒子定然能得到平反,清白回家。
  “差一點,他就能等來好消息。”想起這一點,黃家光滿是遺憾。2013年10月,黃舉志意外摔斷了左手,卧病在床天天掛念含冤入獄的兒子,茶飯不思,帶著遺憾離開了。
  就在黃舉志去世之後,黃家光的案子出現了突破性的轉機。
  找個老婆開始新生活
  重獲自由後,黃家光對生活萌生了各種憧憬。憧憬的內容包括——愛情。
  黃家光的女朋友陳夢(化名)是他1993年在永發鎮工地打工時認識的。兩人感情很好。“她到我家裡幫忙掃地,幫家人洗衣服,我爸爸讓我好好珍惜她。”黃家光回憶說。
  1996年,黃家光被收容審查,嚇壞了這個農村姑娘。
  “你不參與的話我還跟著你,你要是再有事我就要走了。”黃家光取保候審後,陳夢的這句話,讓黃家光感到溫暖,但同時有一種苦澀感,“我想應該不會有事了吧”。
  1998年5月,黃家光又被抓了。更大的恐懼感襲向這位原本計劃結婚的女孩。
  陳夢四處打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找到黃舉志,黃舉志讓她放心,黃家光是清白的。“父親起先還是以為會跟第一次一樣,弟弟會被放回。”黃家達回憶說。
  黃家光被判“無期徒刑”消息像閃電一樣傳開後,擊中了陳夢。
  陳夢在看守所見到黃家光時,淚眼矇矓。
  “你等我的話,我感謝你;你不等我,我也理解你。”黃家光說。
  陳夢說:“我等你出來太久了,我們和平分手吧。”
  黃家光回憶這一幕時,眼裡涌動著淚光。“我們就這樣抱在一起哭起來。她走時我跟她說如果不等我就不要來看我了,免得我難堪。她便哭著走了。”黃家光說。
  此後10多年,黃家光再也沒有任何與女友有關的消息。
  “她應該是和別人結婚了,估計孩子都有幾個了吧。”黃家光說,他完全理解女朋友的選擇,“她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會去打擾了,我想找個老婆,開始新的生活。”
  黃家光描述中的生活憧憬,正是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原諒曾經作偽證的人
  重獲自由的黃家光環顧四周,發現世界已與17年前有很大的不同。“在海口,我都不知哪跟哪,認不了路了。”黃家光說,他的朋友給他買了一個按鍵的手機,他不懂用。
  除此之外,黃家光變得有些畏畏縮縮,開煤氣怕爆炸,騎摩托也覺得害怕。
  “可能是監獄里獃久了。”黃家光解釋道。黃家光說,他覺得自己要有好一段時間才能適應外面的世界。
  黃家光發現自己眼睛很怕光,還發現胸口天氣一變就會隱隱作痛。“等我忙完了手頭的事,就去做個全身的體檢。”黃家光說。
  手頭的事是指賠償的事。簽協議至今已經半個月,黃家光還沒拿到這筆錢。
  不久前的一天,黃家光在茶店看到曾作證說他參與案件的黃世勝。“他跟我說他對不起我,我說對不起已經沒有意義了,你以後做什麼事都好,不要做傷天害理的事。”黃家光說。
  黃家光說,他曾經想過永遠不再原諒這些誣陷他的人,但後來,這些人為他翻供了。他也慢慢理解了這些人當年作偽證時的處境,“他們不懂法,我原諒他們”。
  對話黃家光
  “踏實過日子,不會像趙作海那樣被騙”
  記者:你會原諒曾經讓你入獄的人嗎?
  黃家光:那些作偽證的人,沒什麼好仇恨了,他們也認錯了。我只是恨那些刑訊逼供的人,他們懂法,卻逼供。法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記者:你能最終獲得自由很不容易,你想感謝哪些人?
  黃家光:我的家人、檢察院幫我翻案的人、還有我的律師。
  記者:領到160萬多元賠償準備怎麼用?
  黃家光:拿到這筆錢,我要去過我的生活。結婚肯定是結婚的,還要生個兒子,過下半輩子。身體壞了,如果政府可以幫忙,幫我找個比較沒那麼苦的工作。
  記者:知道趙作海嗎,會不會重蹈覆轍?
  黃家光:知道。趙作海後來被人騙了,成了環衛工。我不會像他那樣被騙,我會踏實過日子。來源:南國都市報
編輯:SN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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